母亲离开我们已经有三年了,每每想起母亲,我的心底就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潮湿。
年前,朋友们聊起最近网上“租妈过年”的新闻时,有的讲“无聊”,有的说“滑稽”,更有的认为,那些人是不是“有钱烧得慌”……可听着大家的议论,我还是不禁为那些尽力弥补心中缺撼的儿女们感到佩服,这些“租妈过年”的人,他们敢于把藏在自己心中的、对离去亲人的思念大白于天下,说明他们是真性情的人。
在佩服之余,我却是没有条件和勇气去做这件事的,只能在大年三十的晚上,坐在母亲的遗像前,把心中的思念一点点、轻轻地诉给母亲听。
年热热闹闹地、忙忙碌碌地就过完了,春天来到了人间,在安静的时刻,再一次地,我又想起了我的母亲。
在我的印象中,平凡的母亲总是勤于劳作,还记得每年春天,村里到处飘荡着槐花的香甜,村道两旁,高大笔挺的泡桐树下,经常能听到母亲爽朗的笑声,邻里之间,不论谁家有个红白喜事,她都会第一个跑去帮忙;谁家有事要出去一趟,母亲就会让他们把孩子送过来,然后微笑着冲人家手一挥:去忙吧!娃搁我这就不要操心了!谁家要是和谁家过不去,母亲也会一脸严肃地前去调解……大家一提起母亲,都说她是村里难得的“热心人”!
母亲经常告诉我们:人活着图个啥?有的吃、有的穿,日子能过就成,只要咱活着心里舒坦,咱啥都不怕!在母亲的这种影响下,我们兄妹几个就像那春天的麦苗儿,一天天地长大了,等我们都工作、成家、有了孩子的时候,母亲却被让人憎恨的“糖尿病”缠住了,从此,母亲的生活里便多了一样----吃药,每每看着母亲因为药物带来的反应,我的心便痛到了极点,恨自己不能替母亲分担她的痛苦,可母亲依然乐观地面对生活,给孩子们添置棉衣,给我们张罗地里生产的花生、豆子,我们每次打电话回去,告诉母亲就要回家的时候,她总是会开心地告诉邻居们,然后准备好一大堆我们喜欢的饭菜。我还记得有次回家,一进村子,村子里大婶大叔们看见我们,就笑着眉眼讲:这女子,你咋才回来?你妈早都把饭做好了!听到这样的话,我的心底突然多了一丝伤感:我们是不是离父母太远,远得都快疏远了那份亲情了,以后一定要多回家看看才行。
母亲就这样,一边积极乐观地生活,一边为远离家乡的我们缝补着儿女无尽的需求,也许是太过辛劳,有一天,母亲突然晕倒了,我们赶紧送她到医院检查,母亲竟然得了脑梗,我的心再次跌到低谷,可母亲却努力地配合着医生,顽强地和病魔做斗争,奇迹般地,母亲的脑梗总算好了,但它却为母亲留下了后遗症,每次吃饭,母亲总是不小心会呛着,母亲只能吃一口,喝下一口水,当她小心进食,仍然被呛得“咳嗽”的时候,总是会自责地说:“哎!影响你们吃饭了,真是……”我知道,母亲是因为女婿在跟前,觉得不好意思才这样讲,我的心里一阵痛苦,但我还是看着老公,强笑着跟母亲调侃:“妈,没人嫌您哦,等您身体好点,我们还要带您和爸出去旅游呢!我们先去北京看望您成天歌唱的毛主席,然后再去上海,您不是讲,人家说在那里,皮鞋一个星期不擦油都亮锃锃的----当然了,您老人家晕车,所以我们不坐汽车,不坐飞机,就坐火车慢慢地转,慢慢地看哦,等您和爸老成老妖精了,躺在床上不能动了的时候,我们还要喂您吃饭呢!”母亲听我这么讲,抹着眼泪开心地笑了。
可是,母亲最终还是没有打败病魔,在那个寒冷地、眼泪都可以冻结的冬天,母亲突然就离开了我们,甚至来不及见我们最后一面就一个人离开了,离开了我们,离开了那些来不及完成的心愿,安葬完母亲,我心中的天,“轰然”一下就塌掉了一大块,我知道,我们失去了天底下最好的母亲,失去了原本应该属于我们的“天伦之乐”,也失去了我们心中那个美好的世界。
现在又是春天了,我拉着儿子的手走在乡下的小路上,儿子一边跟我说话,一边不停地蹲下身子看草丛里的虫子,暖暖地春风轻轻地吹在脸上,我不由地就走到了我们的田地,看着那些刚刚醒来的麦苗儿,我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,也是这样的一个春天,我和母亲在这里给麦苗儿锄草的场面来:春日的阳光下,绿绿的麦苗儿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着身体,空气中,满是清新的泥土香和熟悉的麦苗儿香,母亲弯下腰,一边用手摩娑着麦苗儿,一边微笑着对我说:娟儿,今年的收成一定不错,相信妈,咱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,呵呵!
瞬间,我的泪水便潸然泪下。
作者资料:王粉玲,陕西蒲城人,专职写作,写作体裁:散文、诗歌、儿童文学等,在全国多家刊社发表作品百余篇,出版个人专集多本,2014年获陕西作协首届(2013)年度文学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