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婆离我远去已经有五年了,一提到这个词,我就会想起一张慈祥的面孔;想起那张脸上永远挂着的微笑,记起她常说的“做人要明事理,做事要识大体”那句话;想起外婆,总有一种想哭的感觉。
初次见到外婆是在我七岁那年一个冬天的下午,天冷得让山都在发抖,我穿着当爹又当娘的小叔父给我补的破棉袄在灶堂前烤火,平时清冷的家里来了很多客人,有男的也有女的,其中就有外婆。
我的父母早走了,一直跟着单身的叔父,叔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。上门提亲的人见过几次,但后来听邻居的婶婶们说,因为我,女方不愿意。有的建议将我送给别人家养、有的建议将我送孤儿院……。叔父好像没有因为相亲的失败而接受他们意见,我行我素、早出晚归地忙着……。
凭感觉,这又是一次相亲,我有些恐惧地藏在灶堂前,生怕来的客人中有人谈到将我送养的声音……。正在我等待着客人们宣判的时候,一位打扮十分整洁、得体的老太太走过来,拉着我的手问我冷不冷,还问了一些其他的话,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。
再到后来,那位老太太来过几次,就听说叔父要结婚了,过门的小婶很漂亮,自从小婶过门后,我就再没试过中午没饭吃,棉衣破了没有缝补的日子了……
后来村里的小学招新生,我跟同龄的孩子们们一起上学了。那位太太来到家里,总能将平时平淡无味米饭做得让我们全家人都喜欢吃,还时常教小婶做家务。
记得,是在一天晚饭后,那位老太太把我叫到身前问我:“你以后改口叫你叔和婶为“爸爸、妈妈”好吗?”。我想起这么多年,我和叔叔生活的那些时光,想都没想就答应了。
自那以后,那位老太太就成了我的外婆。
外婆没读过书,但很明事理,也很喜欢帮人,去过她家的人都知道她在生产队里很有威望,很多人都称她姐。外公不多说话,除了做农活就是喝酒。外婆有五个女儿,最小的女儿跟和我同岁,可怜我还得叫她小姨。五个女儿都是外婆一手带大的,家里没有打骂、没有吵闹。说实话,我很喜欢在外婆家、跟外婆一起做家务、还有几个姨疼着。
后来我长大了,我到了更远的省城读书,很少回家,更不要说有时间去外婆家,心里总挂念着外婆……。只要有时间回家,我总是先到外婆家,帮她做做家务,再回家去。外婆总是鼓励我好好读书,多学知识,说知识的作用大。
我结婚了,小姨们也全出嫁了,外婆家里只剩下外公和外婆,我有些不放心,让妻子劝外婆去我县城家里住,外婆开始答应过;后来突然反悔了,不肯去,也不说理由……。
外公走了,外婆一个人住在农村成了我和妻子的心病,几次试图说服她到县城跟我们一起住,都被她拒绝了。每当逢年过节,我们回去探访给她点钱,她总会变着法子给回我们的孩子……
最后一次见到外婆是五年前,那是个冬天,听说我外婆病得很重,第三个小姨也从千里之外的广东回去了。我和妻子去看她,由于孩子们要上学,就没带去。听说外婆已经有二十多天没下床了,见到我和妻子居然爬了很来,要做饭给我们吃,还一个劲地责怪我们为什么不带孩子回去让她看看……
劝她到我家去做成了老话题,经不住妻子的劝说,外婆才说了:“你们刚成家、住城里,什么都贵,再说家里有两个老人(她指的是我岳母,和她同年生人),万一发生争执,你们当子女的难处理……;还说自己有五个女儿,不去女儿家里住,去外孙家住,也不是个理。
我回到广东不久,听说外婆走了,我哭了。外婆没读过书,但“明事理、做事顾大体” 这个简单道理深深印在我心里,外婆目不识丁,却成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位导师。这些年,凡遇到难处理人和事的关系,我总会想起外婆,想起她说的“明事理、识大体” 这句简单的话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