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,弯下平凡而卑微的腰身,
以粗犷的方式和世界亲吻,
让自己的生命在岁月流逝中,
雕琢成为一尊四十五度角的雕像——
低头,咬牙,抬腿,出脚,
一晃,又一停,一步,又一步,
在挣扎中,在跋涉中,挺起河流的脊梁。
任凭那“嗨哟嗨哟”沸腾的号子声煮透纤绳,
把属于自己的灰色单调的日子,
拉长成顽强坚韧的明朗历史和厚重人生。
大江,大河,
是你的两条不屈不挠的臂膀吗?
伸展,附着,攀援,
碾压出深山险谷模糊而清晰的轮廓。
是谁,仰天长啸穿越雾霭阴晴?
彼岸,是千年的身影和回声,
此岸,是沉淀的梦幻和激情。
彼岸和此岸,
急促着川江号子的呼吸,
冷峻着巫山神女的面容。
高山耸立,一剑劈落苍穹白云一朵,
凋零一片白帆;
峡谷深幽,弹指斩断荒原圆木一截,
建造一只木船。
从此啊,这个世界上,
有了小小木船和狂怒激流同行,
有了无畏人们和无情自然抗争,
更有了一种血肉之躯的匍匐跪拜,
更有了一种圣洁精神的延伸前行!
你看,你看,
那身影,那不褪色的图腾,
从沧桑岁月升腾而来。
风霜雪雨,尖利的唇齿无情吞噬青春额头,
黝黑的肌肤,一层层脱落,
鳞片一样的足迹和汗水,浸泡出的鹅卵石花朵,
不是晶莹的浪花,而是刺入骨髓的苦痛啊;
那刺目的阳光,更是上苍虚伪的温存啊,
毒辣的鞭痕,深深烙印在疲惫的躯体,
强行植入蹒跚摸索的灵魂!
你听,你听,
那“嗨哟嗨哟”的号子声,那不老的歌谣,
从蹉跎岁月滚滚流淌而来。
肆意放纵的浊流,泛滥的豪情,
裹挟着死亡一样苍白的喧嚣啊。
漫无边际的滩涂,乱石杂草刺破天空的宁静;
宁静中孕育的呐喊,
是火山,是熔岩,是亢奋,是生命!
这个世界上,前面的道路有多远?
纤夫赤脚走过的距离就有多远。
一双脚,一双结满伤痕和老茧的脚,
走向远方,走向地老天荒。
用自己一生的时间,
丈量河流滚烫的脉搏,
延续历史文明的筋络!
你,用一生艰辛而幸福的赌注,
无数次,弯下卑微而伟岸的腰身,
在前行中,挺起整个河流高昂的脊梁。
你,把每一个热血和汗水凝结铸成的瞬间,
伸手拽拉,亲手涂抹上生命的本色,
引颈长歌,放声吼叫出绚烂的乐章,
直至把渺小而执着的自己,
镌刻在风雨沧桑的历史画卷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