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与老屋

　　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。

　　2010年的寒假，我受系里一位好朋友的邀请，去了他的家乡——重庆市仙女山镇下的一个小村子里。一路上，朋友几次三番地向我谈起了他的家人来，尤其是他的三爷爷。此次回家过年，他买了好多老年人爱吃的糕点、香酥之类的礼物，几乎都是为他三爷爷准备的......

　　坐了一天多的火车，然后又坐了几个小时的公共汽车，才来到了朋友的家里。

　　朋友的家是一个镶着洁白磁瓦的二层小楼，看上去很新，应该是最近几年里刚盖的。朋友的父母也很热情，见到我先是一阵热情洋溢的寒暄，寒暄过后，沏了一壶茶，接着又与我们俩亲切地攀谈了起来。

　　约摸谈了十几分钟，朋友突然间问道，

　　“爸，妈，我三爷爷呢，怎么没有看到他呢?”

　　话音刚落，朋友的父母显出一脸的无奈，接着说道，

　　“哎，小伟，你三爷爷又搬回老屋去了......”

　　“怎么又搬回去了呢，您们也不劝劝，让他留下来......”

　　“我和你爸都劝了，他就是想回老屋去，说老屋里住着心静踏实，要不这样吧，等吃完晌午饭，你与同学带上礼物去看看三爷爷吧，他也挺想你的......”

　　约莫过了两三个小时，我们便吃起了晌午饭来。

　　吃完晌午饭后，我和朋友带上买来的礼物，朝着他三爷爷老屋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去。

　　一路上，从朋友口中才清楚地了解到，三爷爷是他已去世多年爷爷的亲兄弟，在家族中排行老三。他三爷爷是个苦命的人，在很年轻的时候，老伴因病去世，一个人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地将朋友的姑姑抚养成人的。

　　现如今，朋友的姑姑也远嫁外地了，只剩下了他三爷爷一人留在了小村子里。

　　走了不到半个小时的路，便来到了他三爷爷的住所。

　　那是两间破烂不堪的老屋，看上去至少得有几十年的沧桑岁月了。院墙斑斑驳驳的，上面还长满了一些枯草，院门也是显得破旧不堪。

　　我与朋友打开院门，刚走进院子里，就望到了一位老人正在编筐子，这时，朋友显得很激动，

　　“三爷爷，我们来看您了......”

　　老人微微抬起了头，眯缝着两只眼睛，深情地望着我们俩，接着便面带笑容地叫道，

　　“呵呵，小伟来了......”

　　于是，老人兴奋地放下手中的活儿，站起身来迎接我们俩。

　　当我走近之后，才清楚地看到朋友的三爷爷是一位精神矍铄、面目清瘦的古稀老人，雪白的胡须与头发，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和大大小小的老年斑，显得十分朴实、淳厚。

　　聊了不一会儿，老人便招呼我们俩去他屋子里坐坐，朋友一边亲切地向老人介绍我，一边聊起了家常来。

　　老人很热情，给我们俩沏了一壶茶后，接着便从破旧的橱柜里拿出来了一些花生、糕点之类的东西。

　　老人笑呵呵地说道，“这些礼物，都是以前你爸妈和你姑姑买给我的，我平时饭量小，也一直没舍得吃，你与这位同学好好地品尝一下吧......”

　　我仔细地观察了那些糕点，有的都已长了毛，显然老人已存放了好长时间，也许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孩子们，留着分给孩子们吃。

　　我们仨人一边吃着花生，一边聊着家常，

　　“三爷爷，我家前年刚盖了新房，爸妈想让您好好享享福，您怎么又搬出来呢?是不是我爸妈对您照顾不周，还是其他原因......”

　　“呵呵，哪有啊，小伟，你爸妈对我一直很孝顺，每次去镇上赶集都会给我买一些生活用品，这不怪他们，是我坚持要搬回老屋住的......”

　　“那您这是何苦啊?三奶奶去世的早，姑姑又不在您身边，您现在一人孤苦伶仃的，我和爸妈都会很牵挂您的......”

　　“呵呵，有什么好牵挂的，我现在老了，就喜欢一个人过着心静踏实的生活。上个月，你姑姑和姑父从重庆回来看我，非得让我跟着他们去城市里居住。他们俩平时工作忙，还要照顾着上学的孩子，两口子挺不容易的，我就不想再给他们俩添麻烦了......再一个，这两间老屋，我都住了几十年了，有感情了，也习惯了，何况，还有你三奶奶陪着我呢，我心里很知足了......”

　　话音刚落，老人的目光便朝着东面的墙壁上望去，一个约摸30多岁妇女的遗像顿时出现在我们面前，不用多说，那便是与老人曾经在一起生活的老伴。

　　而朋友一边深情地望着墙壁上的遗像，一边深深地叹着气。

　　也许这时老人看出了朋友的心思，接着又说道，

　　“小伟，你在大学里一定要安心的学习，不要总把心思放在我身上，去年，你爸为我安装上了电话，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，我会及时给他打电话的。再一个，不是还有周围的邻居么?他们都很热心肠的，前一段时间，咱这里下大雨，都是邻居们帮我在老屋顶上，涂上了油漆，盖了塑料布。有时候，邻居们家里办结婚生娃喜事什么的，还叫我去喝喜酒呢，还是咱老话说的好，‘远亲不如近邻’嘛......”

　　于是就这样，老人滔滔不绝地向我们俩谈了好多开心的往事，这时，朋友的脸上才渐渐露出了笑容来......

　　“三爷爷，我爷爷与二爷爷已去世多年，咱家族里只剩下您一位老长辈了。我们做晚辈的都希望您每天开心愉悦、健康长寿，过一个舒适幸福的晚年生活......”

　　“小伟，你的心情，爷爷心里清楚的很，也知道你是一个很懂事孝顺的孩子。每次来看爷爷，给爷爷买这么多的礼物，你能有这份孝心，爷爷心里已经很知足了......”

　　我们仨人一下午絮絮叨叨地聊了许多家常，不知不觉的已到了傍晚，暮色也静悄悄地落了下来。

　　最后我们俩临走前，朋友从兜里掏出了1000块钱，递给了老人，并亲切地说道，

　　“三爷爷，这是我读大学的业余期间，打工赚的一点钱，也算是孙子的一份孝心，请您务必收下......”

　　老人深情地望着朋友手中的钱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，

　　“小伟啊，你还在念大学，每年都要花好多费用，这些钱，你还是拿着好好的用在学业上吧。爷爷现在生活的有滋有润，闲暇的时候，在院子里编编筐子，再拿到集市上卖，还能赚些生活费呢......再一个，村委会还为我申请了低保，每月都有好几百块钱的生活补贴，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，村支书和其他村干部都会带上香油、面粉来看望我，我心里很幸福知足了......”

　　离开老人的老屋时，我们俩静静地走在暮色中的小路上，我一边与朋友聊着天，一边回忆着今天老人所说的那几番肺腑之言，脑海里不禁浮想联翩......

　　当一个人真正老了，两鬓白发、心情孤独寂寞的时候，也许最需要的并不是孩子们每月寄来的几百或几千元的生活费，也并不在乎孩子们能买什么名贵的营养品或保健品，老人最需要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力量。多抽些时间常回家看看，多和老人聊聊家常，多陪伴老人吃一顿团圆饭......也许只有这种精神上的力量才会在老人孤独寂寞时，带来一丝心灵上的慰藉。

　　这才是天下所有的老人真正需要的幸福......

　　作者简介：宫宁，出身于书香门第，南昌大学硕士研究生。多次获得国家级、省级文学大赛奖项：2009年“华夏情”全国诗文书画大赛金爵奖;2011——2012年先后荣获安徽省儒林图书奖学金一等奖;2012年全国当代青年作家写作之星一等奖;第七届全国青少年冰心文学奖铜奖等各类奖项。在国家级、省级以上刊物杂志上发表学术论文与文学作品二十余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