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的山茶花

 　　手指扣紧巉岩、兀石，双脚嵌进险滩，嵌进滚滚的浊水

　　那苦难的岁月，连同一根用烈日和血汗淬炼而成的

　　纤绳，紧紧地勒进父亲的肩膀

　　探低身子，让粗重的呼吸一点点溶化脚下的砾石

　　让古铜色的身体侧闪成一把锋刀，切割着蜿蜒的河道

　　让每一根骨头撑出最完美的几何形状，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峭壁

　　让每一根血管都奔涌起来，并发出一阵阵荡气回肠的川江号子

　　船尚未到岸，掌舵的母亲身边的那盆山茶还没有开放

　　弟弟妹妹还在捧着瓦罐饮着江水，父亲却倒下了

　　一身的硬骨化作了岩石，一腔碧血流入了川江

　　只有那号子还在，永不散去，它是父亲不灭的呼吸和魂魄

　　川江号子，铸就了我的姓氏，我的血液

　　我接过父亲的纤绳，唱响川江号子。路迢迢，水漫漫

　　时光的河流，需要脚印去征服，去丈量，需要那震天的号子

　　来疏浚，来吟唱那澎湃的生命之歌

　　母亲，您永远是我们的舵手。从年轻到满头白发

　　您始终在一条江上穿越，或者说，一条江贯穿了您

　　前行、跋涉，伴着阵阵的号子声，母亲始终挥舞着双手

　　为我打着节拍，也为我剔除曲调中的谬音和杂质

　　母亲，如今我家的船已经驶入了梦想中的宁静港湾

　　一家人常常围坐一起，听着您的呢喃和永不老去的故事

　　今年您生日的那天，吃过蛋糕后

　　我正为您轻捶双腿时，看见您身后的那盆山茶花也盛开了

　　简介：程东斌，男，1970年生，安徽六安人。中国诗歌学会会员，安徽省作家协会员。诗歌作品散见于全国诗刊杂志，作品获得全国诗歌大赛奖项四十余次。诗歌《寻根》曾以海报的形式展览于北京地铁四号诗歌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