燃着烟,与澹然少语端着旱烟袋年迈的父亲对面坐着,静静地看着脸上刻着满是岁月印痕老父亲的从容,最是我自如的时段。
父亲几乎经历过了上个世纪中国所经历过的所有灾难,只是到了晚年,才换得了安宁的时光。儿孙虽绕膝,却仍不停的劳作,苦难已使得他从不知道什么叫作劳累。
花甲之时,把他最小的儿子送出了山坳里的村庄,摆脱了与泥土和石块的纠缠。在这之前的二十多年前,也曾送走出两位,曾经的优秀终被不逢时的节气所错遇,并又一一回到了原先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上。虽然家乡的山水风物在国中也算作上乘,当几经失落的磨难而自乡邮所得着了通知书时,他只是若有所无似的应了一声,“哦,走了。”
十多年在外,先前回家是很勤的,娘总是说隔上一段时间,觉着要回来了而未见着便想得慌。家乡的电话也是农话中较早开通的,因而就有了延宕归期的借口。终于,有一次回到家时,父亲说:“我准备就要到你那里去看看你了。”诸事烦扰,心不能静,又生懒散,间隔稍长,亦多是有歉疚意,心里似乎觉得欠了什么似的。
坐着面对父亲时,总喜欢听他说那简短的话语——这样“好”,那样“不好”。
岁月不驻,父亲虽还硬朗,但也苍老着。
近些年,父亲每从侄辈们口中得知去了省城,偶或赴京沪等地参加学习或交流研讨及展出的事儿,见着了总会问上一声“又上南京了”,“去合肥了”。
“努力着”,时常轻轻地这样对自己说,因为我知道我是您平静面孔里无声的念叨。
如今,回家,若是再想见着他,——能面对的只是百年老屋后面家山南坡那一抔去岁的新土了。慎终追远,是他孩提时私塾里的记忆,在我又端是那堪的回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