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爱的妈妈:
你好!
外面正下着小雨,这是异乡的冬天,有些清冷。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,内心是温暖的。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,也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爱。就像你默默地养育我长大,经历着我找工作的波折和情感的痛苦,操心着我的婚姻和未来。常常是深夜的时候,你给我打来电话,唠唠叨叨地说起家里的事情,说起某个熟悉的人突然离开人世,不无感叹。有时候,你还在电话那头哭,你说和爸爸吵架了,找不到活下去的勇气。我只是默默地听着,偶尔说一些安慰的话。你说非常想念异乡的我,担心我一个人在外孤独地生活。
我从一个城市到了另一个城市,从那个虚构的故乡凤桥镇到了另一个异乡。我常感觉到自己像漂泊在海上的船只,找不到航向。这茫茫的大海,茫茫的黑夜,我常想起妈妈你。我在自己的诗歌里呼喊你,我写我们在一起的日子,写果子落入梦中,一只黄鹂鸟打捞旧日的忧愁。有时候,我依旧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,会在深夜里痛哭,而你那些很低很低的爱,却像太阳一样明亮,照耀着我。
四五岁的样子,我患了一场病。你和外婆冒着寒霜,坐船送我去县城的医院看病。那是木质的阁楼,人踩在上面,发出沉重的回音,像一艘摇晃的船只。你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,眼泪就啪啪地落在了我的额头。我想,我们的心是相连的。我的痛苦已传导到你的心上。当我躺下,你焦急地望着我,望着我昏昏沉沉的身子,望着我在洁白的病床上嚎嚎大哭。
现在,我已经长大。我在异乡工作,恋爱,生活。更多的时候,是你打来电话,问起我的近况,说起家中的事情。我和你说起恋人的好,也说起工作的烦恼,我说起异乡的孤独,也会谈起内心的梦想。就像昨晚,我在夜里跑步,你打来电话,说想要我回家。我记得前一次回家是国庆的时候,我带着笑笑,坐着漫长的火车回到那虚构的故乡凤桥镇。你站在家门口拉着笑笑的手,竟然流下了眼泪。我知道这是激动的眼泪,看着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,终于有一个人来接替你来爱我,你感到欣慰,感到孤独的我终于有人收留。可我知道,你对我的爱永远是那么深沉,伴随着漫长的时光,并不会消退。但让我感到担忧的是你已经慢慢衰老,头上长出白发,常常在夜里患偏头痛。你忍受着痛苦,勤俭持家,你说我和弟弟就是你全部的希望。夏天回家的时候,我和你搂着,站在船上照相,背面是辽阔的河流,远处是墨绿的群山,你脸上是忧郁,这是生活大半辈子中国农村女人的写照。
活着,便是好的。我读过很多书,走过很多路,见识了大城市的风光,品味了小城市的孤独。妈妈,现在,我坐在房间里,给你写信,就像对另一个自己说话。你可能不知道唐代诗人岑参写过一首叫《逢入京使》的诗,他在诗里写道:“故园东望路漫漫,双袖龙钟泪不干。 马上相逢无纸笔,凭君传语报平安。”诗人远涉边塞,路逢回京使者,托带平安口信,以安慰悬望的家人。妈妈,现在我身处异乡,同样遥望故园,想起那故园中的你,渐渐衰老,像一棵老树伫立在风中,而作为新枝的我,已经伸向了远方。但我对你是有着无限的牵挂,惟愿你在故乡平安健康。